sunny

烛花红(眠鸢;青蘅君&蓝夫人)(一)

各段标题均摘自宋代词人李清照作品。


(一) 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


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变老,是在发现自己半夜会偶尔毫无征兆地醒来,然后迟迟无法再次入睡时。

我大体是个无趣的人。自几岁到几十岁,每日都是准时地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入睡,作息规律健康,自我约束严格,雷打不动。秋辞曾经笑我过的是老年人生活。

而现在这种“老年人作息”被打乱,我反而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夜里醒着的时候,我看着秋辞的睡颜出神。

她似乎近二三十年来容貌并无甚变化,许是心思坦率乐观之效。熟睡时的面庞一如当初,嘴角上扬,想是美梦正酣,一只脚不老实地伸到被子外面。

然而凑近细看,却能瞧见她眼角细纹几道,乌发间银丝半缕,下颌有微微浮肿。秋辞只在沉睡时才会毫无防备地展现岁月的痕迹。她平日里总是着色彩明艳的衣裙,化新潮前卫的妆容,神采飞扬,整个人散发出耀眼光芒,在亲友家一群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簇拥下和她们一起说着当下流行的话题时毫不违和,反倒成了人群中最具青春活力的一个。


睡梦中的秋辞有些卸下防备似的流露出几分疲态。我伸手触碰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是让人安心的温度。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有一瞬间我难得浪漫地想,如果现在天崩地裂,那也算是地老天荒。下一秒钟,我又开始非常实际地琢磨:明日应替秋辞准备哪些餐点呢?

秋辞喜食,尤好辛辣。火焰一般鲜红的辣椒爽快干脆地一口吞下,再配以烈酒点燃血液。早年间曾见过秋辞同她女伴比拼谁更能吃辣,两人对着一桌子红红火火一人一筷子地猛夹,脸颊被辣意灼得绯红。

这两年我开始看顾着秋辞尽量不让她碰辣食与烈酒了。她也很乖地随我一同吃那些清淡养生的菜点。关于原因我们心照不宣,却总在她偶尔想要犯一回戒而我出声提醒后,默契地陷入沉默的惋惜。


我们的老友江枫眠先生在两年前病倒。经历了一场生关死劫的手术之后病情得到控制,却是元气大损,也再无法回复常人生活,还需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一旦病魔再次来袭便只余束手待毙。

江兄此番病重硬是咬牙瞒住了家人。据他说:儿子已成家立业,和妻儿在别处居住,被繁忙的工作和顽皮的小孩子搞得焦头烂额,收到老父说一切都好不必探望的消息也无暇起疑;早年和前妻生活的女儿也已婚嫁,虽年节都会来电联络、也常寄来些礼物,却也没有更多来往。因着多年的友情,我与秋辞得以成为少数几名知情人之二;加上我们的儿子们也都已各自成家,平时便有空常常去看望。

江兄也是极自律的人,并无甚妨害健康的恶习。这回患病唯一可以怪罪的应是多年来过辣的餐食和每晚的饮酒,日积月累的渐渐摧毁了肠胃,不知不觉病入膏肓再无回旋余地。于是我引以为戒,很是注意秋辞同自己的饮食。


江兄原本也是饮食清淡的。十六岁那年,我决定开始追求当时是全年级的女神的秋辞。听闻她嗜辣,我便做了一盘红彤彤的菜,又心里没底不敢直接送去,便将这第一份作品装进饭盒拿给江兄,麻烦他做小白鼠替我尝一下味道,然后险些酿成一幕人间惨剧。

后来再见江兄食辣,却是他自己主动去夹那火焰一般的菜点,动筷时眼里也似有火光跃动。从此便开启了他之后沉浸在辛辣中的每一天。

那是在秋辞和人比拼吃辣的那次餐桌上。和秋辞比赛的女子,是她的发小虞紫鸢。

后来虞紫鸢成为了江兄的女友。再后来他们成婚。再后来他们有了一双雪雕玉琢的双生儿女。

再后来他们分开。

自此之后,江兄一直都是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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